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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忆真
时间:2018-09-19 11:45:33   来源:四川师范大学--新闻网

        1970 年夏,中文系师生被“一锅端”到崇庆县境滔滔西河岸一个条件极差的军垦农场劳动锻炼、搞“斗私批修”,成了过“连、排、班”生活的“军垦战士”。

黑夜哨声急

        经过整日的劳动、搞运动,大家在疲惫中酣睡了,可阵阵急促的哨声陡然将人们惊醒。是紧急集合!皆迅速地忙乱起来。

        连队指导员宣布过,不准擦火柴,不可打电筒,不能说话。此刻唯有打被包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托出心急的紧张气氛。两分钟内须背着打得规范的被包(被条是“三压二”)赶到晒坝集合点名。紧张之中,血液奔涌,因指导员对这批据说受“封资修“深深毒害的文科师生总是铁面以对,谁不合格,当即厉声训斥。于是,黑夜紧急集合,就成了师生、特别是老教师重重的思想与劳力负担;年近“天命”乃至“耳顺”的人,不免在慌乱中闹出啼笑不得的事来。一次,有位教师竟将“统绒服”(当时穿毛衣的不多)的双袖当成裤管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总是“笼”不进,于是更加慌忙。又一次,另一位教师为省时省事,就用枕头(实为衣裤塞在枕套里)当被包,当即被检查出来。有的人干脆躺在床上自我强制不要入睡,双眼虽闭,却警醒着。可是,谁也难以预测哪个黑夜哪个时辰指导员的口哨会刺人地吹响。真可谓,事不由己,无法之法……

黑夜行军迫

        好多次紧急集合后,指导员即下令夜行军。有的伪装“敌军”盘踞山头,有的扮演“我军”去捣毁其营地。所经之路,或两侧是水沟夹着的窄田埂,或是坎坷不平的乱石茅草地。在“文革”初就被打成“走资派”的院党委书记,其时已年近“耳顺”,由上面安置于中文系“随军”劳动。他担当“鸭司令”,可勤劳踏实了,整日拿着长竹竿,穿着塑料凉鞋,来往于田坝、河沿水草地带,晚上理所当然地也要背起被包“随军”夜行。原本就是近视的他,一次在张口不见牙的黑夜里,左右难辨,高低不明,一脚踩虚,就跌在水沟里,前后“战士”当即协力将它连拖带搀地救起来。幸亏未伤骨肉,湿衣湿裤地又继续前行。有位年已“而立”的教师,曾患过甲型肝炎这个“富贵病”,除须注意营养外,尤其不宜剧烈活动。然而,彼时彼地怎能办到?在一次夜行军中,指导员要求每个人在指定的地域内找一隐蔽点藏身。他认真蜷缩在一块玉米地的高坎下,旁边是湍急的西河,静寂中幸亏有滔滔水声作伴。突然,肝区剧痛,霎时汗珠额头冒出,接着是衬衣浸透,但他强忍着不动。指导员“训示”过: “守军纪,要像邱少云那样……”他暗想,肝痛发作是极危险的,生命未必会就此结束,像西河流水,去之不返?就那样静静地呆到警戒哨令解除,剧痛竟奇迹般地除却了许多。后来,他调侃道: “那真是痛苦地经历了一次玩命的‘革命行动’。”

黑夜涉水寒

        最富喜剧性的是冬夜背被包渡西河。指导员下令开往滔滔河水对面参加一次“夜战”。除老、病者外,都要涉水渡河,于是在一声“出发”令后,就分班分排挺进河边。严冬之夜,雪山上化下来的西河水,水面是一抹的黑咕隆咚,滔滔有声,波影不见,顿感有透骨的恐惧。然而,班排长们一带头,大家如群鸭下水,向河心移动。水深没腿齐腰,寒得透骨,但“军垦战士”“应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皆咬紧下巴义无反顾似地勇往直前。衣裤浸湿了也无法,被包泡了一截在水里也尽管行进。惊奇的是“娘子军”们亦然如此。事后传言,某一女排长正值生理“特殊”期间,却无顾忌,带头在前。至于后来,据说她不可避免地患上了某种病……

        次年,“9·13”事件前夕,大多数学生因分配而就地各走四方,其余师生奉命打道回府。从此,教师们进入了忙于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的教学工作阶段,直至“四人帮”被打倒后恢复高考,时光如逝水,近 30 年去矣,但那西河岸“军垦”生活的断片,总是不易忘怀,遂随意掇拾二三。每忆起,酸楚、苦涩、滑稽、好笑的诸种味道,皆一应而生,宛如在警示人们,那只是我辈的一段人生历史,不可再有。

        (作者曾任我校文学院教授。本文原载 2007 年《夕照明》第 1 期。)

作者:范昌灼   编辑:范昌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