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入数据...
党委宣传部  主办
 
 
 
 
 
 
 
 
 
分光
时间:2025-05-29 17:02:46   来源:物理与电子工程学院

铜尺上游移的光斑,刻度间明灭不定。五月的蓝花楹碎影筛过窗棂,落在石室初中实验室的玻璃橱柜上,金属仪器幽然泛光,瞬间照见三年前的自己——那个在川师大物理实验室,被钠灯双线惊动灵魂的年轻人。

晨雾常锁龙湖。物理与电子工程学院的银色门牌下,分光计静待着第一缕叩问。柳老师布满老茧的手指搭上望远镜筒,如调试稀世古琴。目镜深处,钠灯黄铜色的光谱倏然绽开双生火焰,那一刹,《礼记》的“致知在格物”,骤然化为光与金属相拥时迸溅的诗行。

“物理是精确的,人心不是。”柳老师的声音总伴着调节旋钮的微响。他要求我们,每次触碰仪器前,须屏息三秒,让呼吸与机械的震颤同频。他说,格物非冰冷的丈量,是眼、指、心皆需校准的仪式。多年后回望,他传授的何止实验之技?那是一种面向世界时,谦卑如尘、专注似铁的姿势。

液氮氤氲成实验室的冬日雾凇。李老师执激光笔,在幕布上绘出明暗交织的图景:“人生抉择,当如双缝干涉,容光波自由叠加。”某个黄昏,他拾起半截粉笔,在黑板划下两道渐近线:“迷途的轨迹,恰是函数最富深意的部分。”粉灰簌簌,落在我摊开的《认知觉醒》扉页,宛如早春霜华栖于待绽的玉兰。

答案从非唾手可得。他引我们在误差的迷宫中自省,于数据的偏差里掘取真实。一次,我的实验数据顽固地偏离理论,焦躁如野火燎原。李老师只轻叩我的记录本:“科学的第一课,是坦承无知。”那一刻,我恍悟:解惑之道,非填平所有沟壑,而是赋予在未知深渊边缘依然前行的孤勇。

示波器的波纹,吞纳过多少年轻的心事;迈克尔逊干涉仪的镜面,曾倒映多少深夜不眠的眼。最难忘那个湿漉的清晨,图书馆的彩虹台阶将曦光析成七种可能,雨幕中,“师魂”的烫金字迹被冲刷得愈发澄澈,恍若先贤穿透时空的凝睇。

张老师引我们步入尘封的老实验室。蒙尘的电流计、锈蚀的电阻箱,静默如时间的座钟。“机器终将老去,科学精神永新。”他让我们抚触那些磨损的旋钮,指纹相叠的刹那,仿佛触碰到无数湮灭于岁月长河的求索者。那一刻,“传道”二字的分量,沉沉压上肩头——它不仅是知识的传递,更是精神的接棒。

而今立于三尺讲台,方知精密仪器丈量的,远不止数据。当懵懂的少年透过三棱镜,初识彩虹的弧光,我望见二十岁的自己在龙湖畔举起光栅片,任斑斓光谱泻落掌心。食堂牛肉面的花椒香气,宿舍楼下年复一年开成雪瀑的玉兰,这些微小的暖意,如同普朗克常量,永恒地缀在时光的坐标轴里。

批改作业至深夜,微格教室的旧影常悄然浮现。导师曾逐帧剖析我的教学录像,手势的弧度、语调的顿挫,皆在放大镜下。“教书非独幕剧,”他告诫,“要让每个学生都感受到,知识是活的。”如今面对学生眼中闪烁的疑云,他的箴言总在耳畔:解惑之要,不在迅疾,而在至诚。

导师临别所赠的游标卡尺,此刻静卧于讲台的绒布之上。阳光穿透它黄铜的骨骼,在实验报告投下0.01毫米的光斑——那是柳老师指尖调节时难以抑制的微颤,是李老师粉笔画下渐近线前心弦的悬停,是张老师演示时,悄然栖落卡尺的一瓣蓝花楹。所有冰冷的精密与炽热的诗意,于此凝结,化为师道的年轮。

暮色四合,铃声四荡,龙湖的栀子暗香浮动。那些被液氮封存的清晨,被光波编织的薄暮,终将在某个少年骤然清亮的瞳孔里解冻、重生。此刻,钱学森手稿上的字迹变得清晰:原来实验精神的真髓,不过是将《劝学》的“青出于蓝”,写入光的折射方程;将王阳明的“为善之志”,铭刻于游标卡尺的铜质刻度。

而师者,正如分光计中的棱镜。他们未必直接赐予光明,却教会我们如何将混沌的世界,解析为秩序井然的谱线。终有一日,我们会在各自认定的频率上,认出那束独属自己的——澄澈之光。

(作者周玥系物理与电子工程学院物理学专业2022级2班学生)

作者:周玥   审核:采编部   终审:党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