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美呢?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当代美学大师李泽厚阐释:“美的本质是真与善,规律性与目的性统一,是现实对实践的肯定,……优美只是其中的一种,它在形式上表现为统一的结果。与此相反,崇高、滑稽等则作为美学范畴却表现为另一种状态,它们表现在形式上的矛盾、冲突、对抗、斗争。”(李泽厚《论崇高与滑稽》)。
最近闲暇,又翻阅起母校近年寄来的《四川师大报》,反复品读更多的校园文学新作,副刊上教育科学学院2017 级学生杨杼悦的散文《自一树繁花下走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讲:“直觉是真正艺术的,它是真正的直觉,唯有生活的原则赋予直觉以灵感,并把它同自身连接起来的时候,才不是形象混乱的聚集。”(《世界艺术与美》第一辑第48 页)。杨杼悦同学以一个莘莘学子敏锐的艺术直觉观察到狮子山上紫叶李与白玉兰次第开放时从花蕊到花瓣色彩的种种变化,描写得惟妙惟肖。
作品的美质美感更表现在意境的营造上。何谓意境?李泽厚先生阐述:“‘境’与‘意’本身又是两对范畴的统一。‘境’是‘形’与‘神’的统一;‘意’是‘情’与‘理’的统一。在情理、形神的相互渗透,互相制约的关系中或可窥破‘意境’形成的秘密。”(李泽厚旧作集302 页)。具体联系到这篇作品,其意境的描画与生成便在于作者不仅看到了白玉兰纯白的花瓣,更着眼于身着一袭白色绣花马面裙的姑娘静静地立在花树下拍照的绰约风姿。 于此达成了玉兰花之 “形” 与身着白色绣花马面裙的姑娘静静地拍照的 “神” 两相契合,从而生成了美丽如画的意境。 文章渐渐有了艺术魅力。
以下又通过对于清雅的白玉兰与璀烂夺目的紫荆花的比照, 使文章更加烂漫多姿。 随后又突出 “含笑” 之逗人喜爱, “我用纸巾包了, 放在桌角, 香味慢慢晕染开, 沁润了我一整天。 ” 爱花、 惜花, 情意何其深也! 继而又写樱花, 喜爱它白色和绿色很融洽地交融在一起, 由观赏过渡到日式樱花点心。 由此显示作者具有较为丰富的想象力。 文章结尾称其最终的旨趣是 “在春色宜人中读一本好书。 ” 此情此志, 象征着锲而不舍的文学追求。
我在历览作者诸多优长之后, 有必要指出文章的一些缺失。 须知美是一种自由的有意味的形式。 这篇散文读完之后, 于审美快感中又感觉缺少了些什么? 那便是中华美学中刻意追求的意外之境、 韵外之致。 我已在前文中赞许过作者之于意境的营造, 但毕竟疏散、 单薄了一些。 欲得意境的真正营造与建构, 还得在文章的思想文化内涵的开掘上下一番扎实功夫。 作者创作这篇散文的思想意义究竟在哪里呢? 似乎不太明确。 文章描写了狮子山上各种花朵的色彩变化与相互映衬,未能真正揭示出它的文化涵蕴及其象征意义。 无妨从经典名作的解读中受到启迪。 杨朔的 《荔枝蜜》 不仅描绘出广东从化荔枝林中的美丽景色,还从荔枝树写到荔枝蜜, 从蜂蜜写到了蜜蜂, 从蜜蜂写到了辛勤劳作的养蜂人。 这才是最有价值人性美、 人情美。
比照范昌灼教授在校报副刊上连续发表的几篇散文, 切实而又完美地回答了诸上话题。 范老师在副刊发表的 《樱花三月春》 , 先写青白江某公园樱花之绚丽多彩, 次写回忆中武汉大学的樱花如何从日本引进, 又逐年更新换代, 然后才写到川师大校园的大樱花 “重瓣簇拥, 红中带紫” ,还有学术厅外的山樱花, 白色略带粉红, 集中成一片片一排排, 烂漫异常。 以上乃眼中景, 真个错彩镂金, 美不胜收。 继而挖掘樱花生长的历史源流, 并非源于日本, 而乃最早生长于喜马拉雅山靠云南一带和长江流域。 之后, 逐渐传入日本、 印度、 朝鲜等国, 我国秦汉时期, 已在宫苑内栽培,及至唐代已普遍出现于私家庭院, 这便显得文章有了纵深的历史感与广博的文化涵蕴。 于是, 我们可以认知美是一种深厚的文化积淀。 其发表的《龙湖春晓》 一开篇便讲于 2014 年 11 月写成的《龙湖秋韵》 感慨 “但或也是一种企想, 其美, 其内蕴, 其延展的意义, 哪能把握得尽? 唯有将自己‘心湖’ 的激荡与粼粼清波, 淡淡光影相映。 ” 此言不虚, 范老师告诉我们一个写文章的奥秘, 就是要将眼中景与心中情交相照应, 从而在灵魂深处产生剧烈的振荡之后, 方才能写出美情美趣, 富于艺术魅惑力。
文章最后一段由 “十年树木, 百年树人” , 联想到莘莘学子, “一届一届进来, 领道授业, 磨砺成长; 一届一届走出, 为国为民, 建功立业, 磨砺成长, ……” 作者触景生情, 想象飞驰, “丛林百鸟啼, 湖面白鹭飞, 龙湖春晓又一年, 师大校园复忙碌; 奋进不息之步履, 在春日里继续往前……” 题近而旨远, 作者通过对龙湖春晓生动而又缤纷的描绘, 揭示并弘扬了探春、 惜春、 爱春, 即要莘莘学子珍惜青春时光, 为国家民族而砥砺前行这一重大主题, 彰显出青春之美, 人性之美, 与乎老师之于学子的拳拳之心和殷殷之盼, 这便是范昌灼老师的散文艺术。
当代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大师海德格尔晚年所高倡的是 “诗意的栖居” , 这源自于中华文化的“情本体” 。 当人们温饱问题解决后, 迫切需求的便是精神皈依。 别小看副刊, 实为万千学子精神情感与心理欲求的栖息地, 这儿芳草鲜美, 落英缤纷, 莺飞草长, 凤凰矜鸣。 远的不说, 即以改革开放后而言, 川师大已培养出裘山山、 骆平等著名女作家, 就现今而言杨杼悦何尝不是一株春苗? 只要有志于文学者多多向老师们虚心请教,多去图书馆借阅一些美学作品, 于今后的写作定大有补益, 日后川师大品牌的文学青年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校报副刊是美好的园地, 也是宽广坚实的平台。 衷心祝愿川师大莘莘学子在弘扬真善美的文学园地里增长聪明才智, 一展青春风采!
(作者毕业于我校中文系, 专业作家, 出版文学著作近 20部)